年 过
无意间,我瞥见了那本书。
它随意地被放在三姐家的一堆杂物上面,积了灰尘,褪色成灰黄。我一眼就认出了它,封面是一个黑色的孤独的背影,背景原只有惨白。
书是我写的,虽然没有署名。扉页是你的照片,开心的笑着,在盛开的桃花间。
你知道的,书是在你去世三周年之前印出的,只有三十本。一本那天烧了给你,我只有四五本了,其他的被亲戚们带走了。这是其中一本。
我写出来,因为当时我的悲伤无法排解,写出来似乎就能好受一些。
当时在你的灵前,几个侄女外甥看了书,他们抽噎着,不停地擦着眼泪。这些书现在怎样,我已经不知道了。
三姐心软,是除了我之外,当时最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人。见到我时就会眼圈一红,就会泪流满面。打电话给小儿子时,常常会忍不住失声痛哭。
现在六年多了,她没有忘你,但好多了。虽然我春节走亲戚来她家仍然会忍不住低下头,默默地,不想多说几句话。小儿子小的时候,三姐管着,我们经常来,这里我很熟悉,有你的笑容,你的声音。
又是春节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变过。三姐家门外仍是微暗的阳光,塬坡是灰暗的,树上没有叶子,枝条清清楚楚的,鸟儿轻轻地飞过。风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冷。春联好像并不特别鲜红。亲戚们说着话,家长里短的话。
小儿子独自在场畔转悠着。他今年长高了长胖了,但没有小伙伴玩,他打不起精神。他毕竟还是孩子。
除夕晚上,我没有能对着你的遗像和你说话,孩子们在书房里住着,我没有单独对你的空间。那些泪水,只能往心里流,变成我不经意间紧皱的眉头和叹息。
去大哥家,我在岳父岳母的遗像前磕头,没有人注意我低下头时满眶的泪水。他们看见我,一定想起了你。
春节,多少乱纷纷的事,多少乱纷纷的人。我似乎只是一个满脸疲惫、眼眶酸疼的无处安身,却也无处流浪的灵魂,拖着自己人形的皮囊。不为烟花的绽放而欢呼,只扫一眼挣扎徘徊的许愿灯,只用眼睛看着热闹的春晚,当然,有些瞬间我会潸然泪下。
对于我,春节已不是快乐的节日了,过年的时候年过了。
所有的颓废都来自心里,所有的无动于衷皆源于命运的风刀霜剑。我承认我是弱者,不敢追逐幸福,只是按部就班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刚过去的春节,于我,似乎多年前就过去了。
2024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