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无迹
窗帘底下,淡淡的蜿蜒的亮光,像河一样安静地流淌,我知道那是月亮的足迹。
我躺在床上,似乎也躺在那河里。
有时候,它把足迹留在客厅里,斜斜的菱形方块。只要有可能,它愿意把足迹印在任何地方,可能还带着温柔的爱意罢。
早上去锻炼,广场的柏油路上,总会有很多扭曲的蚯蚓的尸身,将生命定格为最后的绝望地挣扎。僵硬的、干涩的。我不知道它们最后从哪里爬出来,怎样前赴后继地误入歧途,努力地来到人类宽阔的舒服的道路上,不知道这是最后的生命旅程了。后来它去了哪里,是无情的扫帚,还是细瘦的蚂蚁带走了它,我就不知道了。
树荫里的桌上,玻璃映着的阳光和绿叶,不再那么威严,没有那么鲜活,但恬淡了很多。我坐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蓝蓝的天空像林中的湖水,树叶显然不是水中的倒影,清晰而精致。
太阳总是当仁不让的,尤其清晨和傍晚,在天上的足迹有丰富的无法描摹的色彩,有神奇的变幻莫测的形状,就像历史书籍里杰出人物的故事一般。在树林里,有无数条金线,绿叶还镶了美丽的金边。在水里,从容地舞出金色的涟漪。除了有时候,它在满天的阴云中,阴沉着脸,像月亮一样,它也有不高兴的时候。
杨或是柳絮在窗外升上去,就像观光电梯上自得的脸庞,炫耀着无脑的轻盈,它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不知所踪。我抽过的烟也是,只是它还留了些呛人的苦涩。
门口的牡丹花早谢了,叶片上的水珠比泪水更晶莹,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寒意,那是我早晨看到的,现在只有隐约的灰尘。
不远处的玉山似乎也想去天上看看,我看到它曲折而柔和的一点点高上去,直到峰顶。我知道我看到的那曲线每一处都是周围的最高点,努力有时也是无望的,让自己的沟坡生机勃勃也就够了。但山是去不了天上的,它太沉重,不像随机应变的行云。也或者,那是天在爬坡吧,一点一点,亘古不变。
鸟儿在黄昏的天上飞着,无拘无束。飞翔是最好的事情了,不用去紧张地躲避尘世的拥挤。我不会飞,脑子里的关于翅膀的幻想早已折断了。鸟儿在高空中,都只是些黑点,似乎失去了漂亮的色彩和灵动的姿态,变成灰云中的几点。
风踩过树梢,把每片树叶摇了摇,有些沉不住气的就早早地落了下来,世事也是,所以叫做那事像一阵风过去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留下足迹,尘归尘,土归土了,那些得意,那些忙碌,那些焦急,那些悲伤,甚至那些生命,留下的,仅仅是别人的短暂的记忆,或者后人有目的的编排罢了。
但我知道,岁月在我额头刻下的微不足道的皱纹,还有心底冰川融出的冰冷的泪水还会伴着我,度过短暂的余生。
然后,也就无踪无迹了。
2024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