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习惯
内心感觉之间已经存在着距离。
他的胸腔里的心脏变得肿胀、柔软,阵阵发痛,成了同往昔的他作对的令他焦
虑不安的很大一块区域。人们说笑话的时候,他常常笑不起来。他自己的轻松、简
洁、寓意深长的说话方式一定也改变了,因为他的一些老友不止一次问他,是不是
他心情抑郁。在他说故事的时候,他们不再表示欣赏地面含微笑了。乔治猜度,自
己不再是受人欢迎的友伴了。他认为自己一定生了病,就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他的心脏什么毛病也没有,再活三十年是没有问题的。这对英国戏剧
界是件值得祝贺的事,他添加说。
乔治逐渐了解,所谓“心绞痛”意味着一个人带着一个日夜疼痛的心脏毫无干
碍地活下去。在他说来,已经痛了好几个月,几近一年之久了。有时睡到半夜,会
因为胸口发生压迫感而从梦中醒来;早晨起床经常有一种沉重的忧郁感。这种病痛
似乎永远也不停歇,这就促使他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给米拉写了一封措辞谨慎、
充满温情的信,信中追忆了当年两人相爱时的往事。过了一段时间,他接到米拉的
回信,同样措辞谨慎却情意深长。另一件事是,不久他就去看了一次他的前委摩莉。
多少年来他同他的前妻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开始见面的次数很多,后来几个孩
子都已经长大,两人就不大见面了。一年也许只见一两次,但却从来没有争吵过。
离婚以后,前妻又结了一次婚,但现在已经孀居了。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位议
员,她自己也为工党工作。此外,她还参加了一所医院的顾问委员会,还是一所进
步学校指导委员会的一名成员。
她已经年满五十,但看去却并不显老。这一天下午乔治同她见面的时候,她穿
着一身纤巧的灰色衣服,灰皮鞋,灰色头发前面有一给白发,这使她的容貌看去高
贵不俗。见到乔治,她精神振奋,非常高兴,滔滔不绝地谈论医院在改革方面同少
数进步派意见不合的顽固分子。她同乔治两人政治观点相同,在工党里面是属于中
间偏左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乔治。塔波尔是个和平主义者,并因此而蹲过监狱。
她同情乔治的观点,而乔治也赞成自己妻子的富于战斗性的女权主义。两人在
1926年都帮助过罢工工人。三十年代,两人离婚以后,乔治曾经参加过一次巡回演
出,为领救济金和参加饥饿游行的贫民上演莎士比亚戏剧;这位离了婚的妻子在经
济上给予了他支持。
米拉却不是这样的女性。她对政治没有兴趣,只关心她的孩子。当然了,她对
乔治是很关心的。
乔治要他的前妻同他复婚,这使她大吃一惊。当时她手里正拿着一把夹糖块的
夹子,结果夹子从手里落下来,砸碎了一只茶碟。她问乔治米拉怎么样了。乔治说
:“是这样的,亲爱的,我觉得米拉这些年住在澳大利亚已经把我忘了。不管怎么
说,她现在不要我了。”当他听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语调有些可怜
巴巴的。他吃了一惊,因为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向任何一个女人乞求过,除了米拉。
他的前妻打量了他一会儿,毫不犹豫地说:“你太孤寂了,乔治。咳,怎么说
呢,你我都不能回到年轻的时代去了。”
“有我在你跟前,你是不是也不会那么孤单呢?”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要去做什么,实际上是想把脊背转向乔治。她开口说,
自己打算不久就同一个人结婚了。这个人比她年纪小得多,是她那所医院少数进步
派中的一个医生。从她说话的声音,乔治听出来她对这次再婚既骄傲又有些羞愧,
所以才不愿意面对乔治。乔治向她祝贺,问她自己是不是或许还有一个机会。“不
管怎么说,亲爱的,当年我们一起生活还是很幸福的,你说是不是?我一直弄不明
白为什么我们的婚姻最后会破裂了。是你想要同我分开的。”
“我觉得再议论这些陈年往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说。她的语气非常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