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习惯
的人都娶了年轻妻子,其中有一个人已经七十岁,居然还得了个儿子。乔治看了报
纸登载的消息非常高兴。他跟勃毕谈了很多自己生活上的事,都是过去没有提过的。
比如说,他认为自己这一代人在爱情和性生活方面要比当前的年轻人成功得多。
“就拿我儿子为例吧,”他对勃毕说,“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谈了好几次恋爱,
对女性也了解了。可是我儿子呢,都快三十了,有一次跟一个他准备要结婚的女孩
子住我这儿,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星期,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两人之间什么事
也没发生过。是那个女孩子这么告诉我的。我觉得这些事都很奇怪。可是那女孩子
却认为没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我儿子跟另外一个年轻人一起住,跟一个女孩子订了
婚,每周带她出去两回,简直像个还在学校读书的年轻人。我女儿的情况也不怎么
好。
结婚一年以后到我这儿来过一回,生活一塌糊涂,真是太可怕了……我觉得你
们这一代人好像很害怕爱情、婚姻这些事。我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我们这一代人?”她问,很快地转过头准备听他解释,“我不属
于这一代。”
“可你还是个孩子啊。”他带着爱恋说。
她凝视着他。他不知道在她那幽暗、悲哀的目光后面潜伏的思想是什么。她穿
着闪亮的黑裤子,搭着两条腿坐在壁炉前面,像个小洋娃娃。但是他却感到惊然一
惊,没有再说什么。
“三十五岁,我是活着的最小一个孩子。”她唱道,从肩膀上讥嘲地看了乔治
一眼,但她的歌声是愉快的。
乔治不再向她夸耀他那一代人的成就了。
结婚以后,他带她去了一次诺曼底的一个农村。很多年以前,他曾经带着一个
叫伊娃的女孩子在那里住过。他没有告诉勃毕从前他到过这个地方。
时值春季,樱桃树正繁花满枝。头一天傍晚,他跟勃毕在落日余晖里在开满白
色花朵的树下散了一会几步,他用一只手挽着她的纤瘦的腰身,感觉自己正走向已
经失去的幸福,很快就重新进人幸福之门了。
他们有一间很大的、舒适的屋子,窗户俯视着樱桃园,室内摆着一张宽大的双
人床。克吕朔太太,农家的妻子,不说夸赞的话,却用精明的目光向他们推荐了这
间屋子。她只说自己很高兴能接待度蜜月的夫妇,祝他俩睡得好。
乔治同勃毕做爱;她闭着眼睛,他发现她一点儿也不笨拙。他把她搂在自己怀
里,虽然还有些惧怕,不相信会这样心情坦适地重又走进幸福中。尽管多年来他一
直认为自己有权利享受到这种幸福,但如今事实证明自己已经做到,却好像又有一
种怪异的忘恩感。他一边用双臂抱着勃毕柔顺的身体,一边想:这么长时间是怎么
过来的?他怎么可能一直一个人独居呢?那是无法忍受的。他抱着这个女人的只有
呼吸却一言不发的肉体,抚摸着她的脊背和大腿,他的两只手又记起了几乎经验了
五十年的情爱。他感觉到一生中记忆起的感情在全身流淌,心脏膨胀,似乎已被自
己从未体验过的欢乐填满,那是十几次爱情的复合体。
正当他准备最后再追忆一下这些记忆时,勃毕突然把身体一扭,坐起来说:
“我要抽枝烟。你要抽吗?”
“当然可以了,亲爱的,要是你想的话。”
两个人一起抽烟。纸烟抽完了,她又仰面卧在床上,双手搭在胸前。“我国了。”
她说,说着就闭上眼睛。当乔治认定她已经睡着以后,就用两肘支起上半身,
打量起她来。灯还亮着,照着她的弧形的面颊,丰满、柔软,像个孩子似的。他用
手背摸了摸,她却在梦中把身体一缩,给曲起来。一只像小孩一样的白净的、肉团
团的手携起拳,搁在面前的枕头上。
乔治想再次搂着她,她却躲向一边,一直躺到床的最外边。她睡得很沉,别人
无法同她分享她的睡眠。乔治感到自己无法忍受,于是从床上下来,迎着春天的夜